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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中国是资本主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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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9 21:31: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们在对BLM运动的分析中使用中国的996抗议运动为例,事实上就是在暗示这点:中国是资本主义国家。其实任何在中国组织和协助工人运动的活动家都应该很明白这点。但当前的舆论环境很难就这个议题进行有效的辩论 —— 人们长期接受中国当局的灌输,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概念有着普遍的误解。希望这篇文章能帮助中国读者理解这件事,因为这个概念很重要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是资本主义的。这对于一个在1950年代末就基本消除了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国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同时该国还在随后的十年里进行了一些二十世纪最激进的政治实验。
尽管生产关系在过去四十年中进行了一些深刻的重组,但是共产党仍然保持着对权力的垄断,仍然是被标榜的 “社会主义”,尽管现在共产党的修辞是具有所谓的 “中国特色”。
中国从共产主义走向资本主义的道路导致了左翼人士(包括中国国内的和全球范围内的左翼人士)对如何定性现状产生了严重的困惑。
澄清这个问题对于反资本主义实践来说至关重要,而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日益强大的实力更使得这个问题变得尤其重要。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关于我们是否相信中国政府及其对美国主导的秩序的抵制战略体现了一种解放政治的问题。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把中国理解为不是试图超越资本主义,而是被锁定在与美国争夺对这个体系的控制权上,这就会导致一个非常不同的政治结论:我们必须制定自己的激进解放路线,独立于并反对所有现有的国家势力。
资本主义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复杂概念,本文只能谈谈其中某些核心问题。从根本上说,资本主义是将一个人的需求从属于价值生产的制度。这种关系通过市场依赖性的普遍化被制度化,与此同时商品形式被来调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这种资本逻辑不仅表现在对劳动力的经济剥削和随之而来的阶级社会关系中,而且,还表现在工作场所、国家和其他地方的政治统治模式中。尽管与自由主义的英美模式有着重要的区别,但是,我们将看到,中国在所有方面都已成为资本主义属性的。
中国资本主义属性的标志比比皆是。在中国的大都市,到处都被法拉利和古驰商店所装饰,外国和中国国内公司的名牌商标印满了天际线,每一个主要的城市核心区到处都有高层的豪华住宅。
中国从世界上曾经贫富最均等的国家之一迅速演变成了最不平等的国家之一,这暗示着重大的结构性转变。
我们也可以把中国加入WTO、政府继续坚持其是市场经济,或者习近平在达沃斯为全球化辩护,主张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 “决定性作用” 等等现状,看作是这个国家正在拥抱资本主义的标志。
同样,人们可以发现,普遍的文化表达方式也暗示着潜在的资本主义取向,包括倡导拼命工作(神经症式竞争)、粗暴的消费主义(剁手族的兴起)、以及对从乔布斯到马云等一众企业大佬的独特天才的崇拜(“成功学”)。
然而,如果把资本主义的这些效应与资本主义本身混为一谈,那就错了。为了更全面地认识资本如何成为中国国家和经济的指导原则,我们需要更深入地探究。



经济、劳工、社会再生产



在提出对资本的彻底批判时,我们可以从商品入手。商品是指对某人有用的、含有交换价值的东西。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下,交换价值占主导地位,也就是说,决定生产的是利润而不是有用性
如果我们审视当代中国,毫无疑问,商品生产已经普遍化。这一点在以中国为中心的庞大跨国供应链中表现得很明显,在中国,从手机、汽车到医疗设备、服装、家具等各种产品的工厂里,对中国工人的剥削让国内外的企业都富得流油,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出口繁荣
腾讯、阿里巴巴、百度、字节跳动 …… 等等中国科技巨头在某些重要方面与硅谷企业有点不同,但是,他们在生产技术方面的努力是完全一致的 —— 中美巨头共享监视资本主义体制,首先就是将信息商品化为导向
同样,反复出现的房地产泡沫和大笔盈利的开发商表明,住房的生产只是为了应对市场机会。在各种部门中,很明显,生产首先是为了创造利润,而不是为了满足人类的需要



虽然对商品生产的分析具有启发性,但从另一个方向来处理这个问题,将更具有政治效力:与其问资本为了确保自身的不断扩张而需要些什么,不如问人们如何生存。
那么,中国的无产阶级 —— 一个以自己的劳动能力为唯一生产性财产的群体 —— 如何确保自己的社会再生产呢?
答案是,和其他资本主义社会一样,无产阶级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想办法让自己依附于资本。食物、住房、教育、医疗、交通等等基本需求,以及休闲和社交的时间,并不是理所当然地得到保障;相反,在中国,绝大多数人只有首先能够使自己对资本有用,这些需求才能得到保障
当然,中国社会是一个高度异质的社会,社会经济差异也导致生存策略的多样化。要阐明当前的论点,最具有人口统计学和政治相关性的群体类别是农民工。
农民工群体由近三亿人组成,他们生活在正式户口所在地之外,是一支庞大的劳动力,也是中国产业转型的中坚力量。农民工一旦离开户籍所在地,就放弃了任何国家补贴的再生产权利,实际上使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内沦为了二等公民。
也许显而易见的是,数亿人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们无法在自己出身的贫困农村地区生存下去,在市场力量的驱使下,他们不得不到城市寻找工作。
资本主义的劳动关系在1970年代末首次在中国刚出现时,在政治上是有争议的,因为中国共产党内的许多人仍然支持毛泽东主义的 “铁饭碗” 终身雇佣制。但是。到了20世纪90年代,这种争论已经平息,1994年的《劳动法》为雇佣劳动建立了一个法律框架,这是最明确的标志。
请注意,新政策并没有如许多改革者所希望的那样迎来一个高度规范的社会民主模式的劳动力市场,而是被商品化了,但仍然高度非正式性。即使在2008年《劳动合同法》实施后(该法特别注重提高合法劳动合同的普及率)但在2010年代初,签订合同的农民工数量不仅没上升,甚至还下降了,截至2016年,只有35.1%的农民工有合同。
没有合同的工人不享有法律保护,因此极难解决侵犯劳动权利的问题。此外,社会保险 —— 包括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工伤保险、失业保险和 “生育保险” —— 是雇主缴纳的。沦为非正式的劳动力对生活在户籍所在地以外的人来说,还会产生其他形式的排斥和市场依赖。
例如,如果一个外来务工者想让自己的孩子入读该城市的公立学校,首先要出具当地的劳动合同 —— 仅这一条规定就将绝大多数流动人口排除在公立学校教育之外了。
虽然教育等名义上的公共产品的分配机制因城市不同而大相径庭,但是总的逻辑是让那些国家认定的对提升当地经济有用的人获得优待。很多大城市都有 “积分制” 计划,申请人必须根据一系列以劳动力市场为导向的指标(如最高学历、技能认证、”劳动模范” 奖)积累积分,才能享受公共服务。其他所有人都要任凭市场的摆布。
城市无产者在户口所在地工作的情况有些不同,从物质角度上看当然更好。他们将能够获得公立学校的教育,可能还有一些住房补贴,更有可能签订有法律约束力的劳动合同。中国的福利待遇并不优厚,社会支出占GDP的比重远低于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平均水,但城市居民获得福利的机会更大。
深刻的阶级和地区不平等以及财政问题都困扰着中国整个体系。因此,毫无疑问,即使是那些相对优越的群体,也必须让自己对资本有用,才能确保足够的医疗、体面的住房或退休后的保障。所谓的 “低保” 不足以、也不打算支持在社会可接受的水平上进行再生产。



政治权力



中国的经济不仅是资本主义经济,而且现在的国家也是以资本的总体利益来进行统治的。
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一样,中国国家也有自己相对的自主权,当然可以争论哪个国家的自主权更大;但足够明显的是,中国已经搭上了资本主义价值驱动的马车,这已经造成了治理的深刻转变。
这种以资本为中心的逻辑在车间政治中非常明显。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中国的工人暴动呈现直线上升,中国是全球野猫式罢工的量冠。当工人们采用历史悠久的传统,拒绝向资本提供劳动时,国家该如何应对?
虽然罢工不可避免地各有特色,但是警察的介入几乎都是代表老板的 —— 他们为国内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和国有企业提供服务
警察或国家支持的暴徒用强制手段破坏罢工的例子不胜枚举。但一个特别突出的例子是警察暴力镇压台资企业裕元鞋厂4万工人的罢工 —— 工人们并没有忘记防暴警察代表台湾资本家介入的历史性讽刺。
如果说这次罢工优雅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站在哪一边?” 中国政府的选择已经足够明显。
在对城市公共空间中的非正规工人进行维稳时,也使用了国家暴力。1997年为执行非刑事法规而成立的准警察部队  — — 令人憎恶的 “城管”  — — 无数次使用令人震惊的强制手段清除街头小贩和其他非正规工人
常态化的警察暴行在中国的非正规劳动者中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愤怒,反城管的暴动非常普遍。2011年,广东增城的农民工集体走上街头,可能是最壮观的一个例子,当时有传言说,一名孕妇在一次城管行动中被殴打后流产。经过几天的大规模暴动,解放军使用了暴力镇压



如果我们认为资本不仅仅是一种基于剥削的经济关系,而是一种劳动者处于从属地位的政治关系,那么,中国政府的行动还有其他重要的方式符合资本的逻辑。
就在中国开始资本主义转型的时候,邓小平在1982年决定从宪法中取消罢工权条款。与这种对劳工权利的限制相配套的,是一直以来对工人自组织的持续禁止。
在中国,唯一合法的工会是中华全国总工会,这个组织在职场内明面上隶属于中共,暗地里隶属于资本。企业人力资源经理被任命为企业级工会主席是标准做法,连摆摆样子让工人进行民主参与都免了。毋庸置疑,工人并不认为这些工会能有意义地代表他们的利益,建立自治组织的努力也遭到了严厉的打压。
对无产阶级的政治奴役也延伸到正式的国家机构中。和所有公民一样,工人们没有能力在公民社会中自我组织、没有能力组建政党,也没有能力行使任何形式的政治代表权,所以他们只能完全祈祷中共的善意来代表他们。
中共已经不再声称代表工人和农民的利益来对抗他们的阶级敌人 —— 自从接纳了资本家入党,并在江泽民的领导下推进了 “三个代表” 的概念以来,中共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代表 “中国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再加上国家有效地禁止承认阶级对立,显然,一党执政的社会基础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反革命。
即使是粗略评估中国政府的社会构成,也会发现,资本不仅能很好地获得了国家权力,而且,从根本上说,它与国家权力是密不可分的
2003~2008 第10届全国人大代表中,“一线工人” 代表的数量下降到只有2.89%,比上世纪70年代大幅下降。财阀在人大和政协中的惊人集中度,最能体现资本政治权力的正规化:截至2018年,这两个中央政府机构中最富有的153名成员的财富总和约为6500亿美元
立法机构曾试图吸纳那些在私营部门赚取数十亿美元的人,比如互联网巨头腾讯的负责人马化腾。但是经济和政治权力之间的转换也在另一个方向上起作用:温家宝(前总理)的家族利用其政治关系积累了约27亿美元的个人财富。在21世纪的中国,资本产生政治权力,正如政治权力产生资本一样
执政党说中国是 “社会主义国家”,这根本没有得到现实的证实。不过,2020年的经济有几个特点与当前的资本主义国家范式有相当大的不同,因此值得多加注意。



国家干预经济



毫无疑问,中国国家对经济的干预比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况更为广泛。但如果我们关注的是一般意义上的资本主义,而不是其相对新颖的新自由主义形式,中国就并不是那么特殊了。
中国的国有企业贡献占GDP的 23–28% —— 对于当今世界来说,这无疑是很高的。但是,对资本主义来说,统制主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仅出现在它的诞生地法国,还出现在各种法西斯国家、独立后的印度,甚至是国民党控制的台湾 —— 在台湾,国有企业在80年代末就贡献了该国近四分之一的GDP以提高效率、利润率和可预测性为导向的国家干预并不是与资本主义对立的,而是后者的一个必要的组成部分
再次回到劳动者的角度,我们会发现,国有资本和民营资本的差别微乎其微。作为国家 “打破铁饭碗” 运动的一部分,数千万国营部门的工人在1990年代和2000年代初被下岗。这种私有化运动把他们扔进了一个他们完全没有准备的劳动力市场,造成了这些 “前国家主人翁” 的生存危机和大规模的抵抗
在这一波裁员和窃取工人养老金及其他公共财产的浪潮之后,剩下的国有企业都受到了 “硬预算” 和市场力量的制约,包括在劳动制度。正如社会学家 Joel Andreas 广泛记录的那样,毛泽东时代公认的不完善的工作场所民主实验已经被市场化所淘汰,国企工人现在和同等的私营企业工人一样,从属于管理层。这些公司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公共财产 —— 它们属于一个不用负责任的国家,并受其控制
土地问题与此相关,但又有所不同。事实上,所有的城市土地都归国家所有,而所有的农村土地则归当地居民集体所有。但正如大量研究表明的那样,使用权与所有权的分离使对土地的使用具有了明确的资本主义性质
在城市,这意味着商品房建设出现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繁荣,如前所述,商品房建设完全以市场信号为导向。城市政府在财政上高度依赖土地拍卖的利润,导致其利益与开发商的利益紧密结合
持农村户口的人有权获得一块土地,不过正如农村向城市大规模迁移所表明的那样,这块土地很少有面积或足够的质量来维持社会再生产。
城市的向外扩张导致了农民的土地的大规模被剥夺。与国有企业的工人一样,农民几乎没有能力对其(名义上的)集体所有的土地进行任何监督或控制,村干部代表集体说话。
其结果就是无休止的土地剥夺循环农民一般只得到其土地市场价值的一小部分,而村干部和开发商则从中捞取大量的好处
最后,对于那些确实保有农村土地的人来说,中国的农业已经发生了深刻的资本主义变革,土地使用权被农业综合企业所掌握,同时各种投入也被商品化。土地仅仅形式上由集体正式持有,对这一进程几乎没有什么抵制作用。



资本主义价值生产的逻辑已经深入到经济和国家之中,极大地改造了中国的社会结构。
但理解当代中国的阶级关系只是第一步。更全面地评估阶级和其他形式的基于种族、性别、地域和公民身份的社会等级的复杂的共同构成,对于制定足以应对当前深刻危机的政治对策来说是必要的。
一系列紧迫的现实问题,不能仅仅基于阶级分析来解决,更不能基于主导的自由主义或民族主义框架来解决。我们应该如何解读中国国家在香港政治上扼杀社会反抗的努力、吞并台湾的承诺、以及新疆和西藏的汉人殖民项目?一带一路倡议下全球投资的巨大增长,是否是新兴资本主义帝国的表现?对中美冲突加剧的正确的、激进的、反民族主义的、反帝国主义的回应如何才能最恰当?
这些都是变革推动者今天面临的一些最紧迫的问题,并没有简单的答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中国国家单方面引导世界进入社会主义未来的 *虚假承诺*,必须遭到反资本主义抗议者的全面抵制。
尽管相信一个新兴的超级大国会建立我们想要的世界会让人感到欣慰,但是,那只是一种幻想。我们必须亲自建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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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9 21: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中国尚且不是 “常规” 的资本主义?来自 Eli Friedman:康奈尔大学工业与劳动关系学院副教授,也是《罢工中国》的合著者;而这篇文章是对此的一个辩论式回应,来自 Richard Smith。晚些时候我们将介绍他的书】
Eli Friedman 说,“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是资本主义的。这对于一个在20世纪50年代末已基本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国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然而今天,“资本主义的指标比比皆是。这个国家的大都市布满了法拉利和古驰的门店,外国和国内企业的品牌商标堆满了天际线 …… 每一个主要的城市核心区都出现了许多高层豪华住宅 …… [而中国] 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国家之一。”
除了上述表象之外,对 Friedman 来说,中国现在已经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确切证据是 “商品生产已经普遍化了。这一点在以中国为中心的巨大跨国供应链中显而易见,工厂对中国工人的剥削 …… 首先是以创造利润为导向,而不是以满足人类需求为导向”。
我想说的是,商品生产并没有在整个经济中普及。即使是劳动力也没有完全商品化,因为中国企业仍在使用不自由的劳动力:大学生被政府强迫在苹果富士康的工厂里以低于最低工资的方式工作,否则就会被剥夺毕业的权利;中国企业在新疆用奴隶式工人生产出口产品,全国有几十个强迫劳动营。
虽然在城市消费品和服务、零售业以及沿海外商投资经济特区(SEZs)中,市场规则最为明显,但是,在更大的国家主导型经济中,国家所有权和规划仍然是居于统治地位的
资本主义是一种建立在普遍商品生产基础上的经济制度,是一种将所有生产要素 —— 土地、劳动力 —— 都被变成商品的制度。劳动力这个 “特殊” 商品被完全剥夺,以至于除了劳动能力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出售。
这个 “原始积累” 过程的另一面是,新的农业资本家和工业资本家阶级通过暴力和其他手段,确保对主要生产资料的垄断。这种权力和财产不平等的制度,只能通过警察和司法的国家权力做为后盾,才能得到保障。没有私有财产就没有资本主义经济。
中国具备资本主义的一些先决条件,但不是全部。劳动力大多是商品化的;国内也的确有一个资产阶级掌握着重要的生产资料。但中国仍然没有私有财产。
毛泽东在1956年废除了私有财产,一直没有恢复。在中国,所有的土地、自然资源和大部分生产资料仍然掌握在党国手中,即共产党统治的阶级手中。
城市中产阶级可以购买自己的公寓,但他们并不拥有楼房下面的土地。他们甚至不真正拥有自己的公寓,因为地方政府可以也确实会任意没收住宅楼,驱逐名义上的业主,将建筑推倒用于新的基础设施项目开发,并迫使前 “业主” 接受被规定的赔偿,否则就什么都得不到。
资本家可以建立工厂。但他们这样做是受到党国的驱使。他们的企业可以、有时也的确会被任意没收,没有追索权。那资本家呢?如果中国是资本主义,那么资本家在哪里?
正如我们下面要指出的那样,许多人确实活了下来,但自2013年习近平的反资本主义镇压开始以来,许多著名的资本家被关进监狱,他们的资产被没收 —— 因为他们是资本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资本主义?

不是 “常规” 的资本主义,而是一种混合型的官僚制集体主义资本主义
正如我在今年出版的新书中所解释的那样,今天的中国有很多种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裙带资本主义、流氓资本主义  —— 中国综合了所有这一切。中国的亿万富翁比美国还多;许多国有产业广泛为市场生产,大部分劳动力是自营职业者或在私营企业工作。
即便如此,它也还不是常规的资本主义经济,至少其主要部分不是资本主义经济。更好的说法是官僚制集体主义-资本主义混合型经济,其中官僚集体主义的国有部门占大多数。
中国的共产党统治者不像资本家那样私人拥有经济。国家拥有大部分经济,中共拥有这个国家 —— 集体主义。在中国,市场并没有组织大部分的生产,市场改革早已在中国停滞不前,这就是裴敏欣所说的 “转型陷阱”
在 “市场改革开放” 的四十年里,中国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五年计划,也没有缺失制定年度增长的目标。中国仍然是一个以国有为主、计划经济为主的国家。正如麻省理工学院的黄亚生所言,“中国民营经济的规模,尤其是其本土成分相当小”,大多由小企业和个体劳动者及农民组成。

https://www.dailymotion.com/video/x3xb5r550–30–20
今天,中国的统治者主持着一个工商业巨头,全世界的轻工业车间,最大的制造商,最大的出口国,第二大经济体,拥有14万亿美元的GDP,众多的世界500强国企,以及世界最大的3万亿美元主权财富基金。
中国的国有企业集团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之一。上世纪80年代,《财富》全球500强榜单中没有一家来自中国的公司;但到2017年,中国有115家公司上榜,国家电网、中石化、中石油位列第二、第三、第四。这115家企业都是大企业,而且都是国有企业。
James McGregor 写道:“在2012年《财富》全球500强中来自中国大陆的69家公司中,只有7家不是国有企业,[而这7家] 公司都获得了大量的政府援助,而且大多数公司的股东中都有政府实体。”
在关键行业,国有企业拥有和控制的资产比例在74%至100%之间。中国的主要银行100%为国有银行(有数百家外商投资的私人投资银行,但它们的地点受到限制)。
政府还拥有从奥迪到施乐等跨国公司的数千家合资出口导向型产业的51%或更多,这些产业在过去几十年中为中国经济提供了动力。政府还收购了大量外国公司,包括沃尔沃、先正达、史密斯菲尔德农场、倍耐力轮胎和库卡机器人,这些公司或多或少都是作为国家资本主义公司来经营的,此外,政府还拥有许多西方公司的股份,包括德国戴姆勒(奔驰)10%的股份。
实行市场改革42年后,政府仍然拥有并控制着经济的制高点:银行、大型采矿业和制造业、重工业、冶金、航运、能源发电、石油和石化、重型建筑和设备、原子能、航空航天、电信和互联网、汽车(有些是与外国公司合作)、飞机制造(与波音和空客合作)、航空公司、铁路、制药、生物技术、军事生产等等。长期以来,外国投资者一直抱怨说,他们被冻结在战略部门之外,被迫接受中国国有合作伙伴的合资企业,而不是在少数几个向他们开放的部门建立独资业务。
2018年,特斯拉获准在中国建立第一家外资汽车厂。
可以肯定的是,中国有一个广泛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与国有部门并存。事实上,今天私营企业的工人数量几乎是国营企业的两倍
中国的国内资本主义部门主要由众多的中小型企业和自营职业者组成,其中绝大多数企业是小煤矿、地方建筑公司、小钢铁厂、纺织服装公司、制鞋长、零售店、超市、餐馆、自营卡车司机、送货员、出租车司机、家庭企业和农民等。
私营部门中的大型企业还包括像百度(谷歌离开后主导中国市场的互联网搜索巨头)、腾讯(即时通讯巨头)、马云的阿里巴巴(电商巨头)、电信巨头华为、大连万达集团和SOHO中国等房地产开发商、娃哈哈公司等食品加工企业、安邦等保险公司。
2000年代,一大群亿万富翁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安邦保险集团,曾经是一家沉睡的小汽车保险公司,2004年由一个入赘邓小平家族的本地人创立,安邦保险集团突然在2014年上市,资产高达2950亿美元,然后将资金转移到海外,买下了包括纽约华尔道夫·阿斯托里亚在内的外国房产。
在当今中国所有权非常不透明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知道哪些公司是真正或完全私有的。一个有用的经验法则是,公司规模越大,国家越有可能拥有重大权益。
美国政府在2011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国有企业与地方政府拥有的(所谓的集体所有制)城市、乡镇和村镇工业一起,占据了中国目前非农GDP的一半。与中国政府合资的外商投资企业,主要是经济特区,约占非农GDP的三成。中国本土私营部门占其余部分,约20%。
无论哪种方式,国家至少拥有工业经济的一半,并控制其余部分。农业名义上是私有的,但农民一无所有,不是他们的农场,不是他们的房屋,数以千万计的土地被没收,有或没有补偿。
“杀猪名单”近期马云被约谈的故事很可能并非源于他说的那几句话。
共产党对国内的资本家保持着控制。成功的企业家很快就发现自己需要一个国家 “伙伴”,否则政府会建立自己的竞争者将他们赶出去,或者他们会发现自己遭受强制收购。
更糟糕的是,那些出现在福布斯世界最富有者名单或胡润富豪榜上的人,都有可能引起政府不必要的关注;他们可能会被逮捕或以 “惊人的速度” 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2015年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至少有34家中国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被国家逮捕,其中包括同一年收购了 Club Med 的复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中国人称这些为 “杀猪”,即 “杀猪名单”。自2013年习近平用反腐运动集结权力以来,大亨们纷纷倒下。2015–16年,中国富人向海外输送了超过一万亿美元的资金,主要是通过投资海航、复星、大连万达、安邦等私人公司,他们买下了酒店(希尔顿、喜达屋等)、AMC娱乐公司、传奇娱乐公司、太阳马戏、足球队和世界各地的房产 —— 主要是为了洗净他们的赃物,并将其停放在一个法律会保护他们资产的国家。
习近平急于遏制 “热钱” 外流,担心政府因国家对私营公司的贷款而蒙受损失,并决心防止一个过于强大的富豪资本家阶层的崛起,而向他们发起了挑战。他追捕所谓的 “灰犀牛”,这些公司的高杠杆率和 “非理性” 的外国投资威胁到了金融稳定。首席执行官们被控犯有经济罪,被关起来,他们的资产和公司被没收。
2017年6月,他拿下了安邦的CEO吴小晖,此人娶了邓小平的孙女。吴小晖被判了18年徒刑。他的公司被收归国有,国家正在卸载他的财产。7月,曾发誓要 “打败迪斯尼” 的吹牛皮的地产商、娱乐大亨、浑然一体的中国首富王健林(大连万达)被勒令出售其主题公园和酒店,以偿还国有银行。中国最大的建筑商/开发商 —— 中国万科的创始人王石,虽然没有被指控任何罪行,但在2017年,他的公司被迫接受国有企业接管。
2018年3月,海航CEO陈峰,此人曾在六大洲积累战利品资产,拿下德意志银行10%的股份、希尔顿酒店25%的股份、曼哈顿数百亿的豪宅和大楼、瑞士公司等,被命令出售 “不属于北京政策议程” 的房地产和其他资产。就在最近有报道称,肖建华的几十亿金融帝国已经被国家查封,正在被拆除。肖曾经是包括习近平自己家族的统治精英们信赖的金融家,曾于2017年被一家香港豪华酒店绑架,此后销声匿迹。
正如他们在中国所说的那样,“国进民退”。
当然,许多私人亿万富翁继续兴旺发达,包括阿里巴巴董事长马云(共产党员,早在他发财之前)和腾讯控股有限公司创始人马化腾,他们的公司积极促成了党的产业政策目标 —— 如促进消费主义和收集客户情报等,但习近平却斩断了中国有志向的民族资产阶级,将他们的公司国有化,挫伤了私人部门的士气,这就是他的预期目的。
习近平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和新毛泽东主义者。他对资本家充满敌意,他不希望政府资本,甚至是私人资本,浪费在小事上,或者被漏出国门。他希望资本集中在国家产业政策的重点上。此外,在他推动的中国消除贫困的过程中,那些满身金光闪闪的亿万富翁是他的新毛主义社会平均的尴尬。
邓小平:恢复资本主义还是利用资本主义拯救共产主义?
在毛派对中国的解释中,毛泽东试图建设社会主义,而邓小平则 “恢复资本主义”。这个神话与历史不符。
邓小平抛弃了毛泽东的专制主义,实行市场改革,并对西方投资开放。 但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改革并不意味着反革命。不会有私有化,不会有资本主义的复辟。在20世纪80–90年代,邓小平和他的同志们对戈尔巴乔夫的私有化导致了共产党中央的崩溃感到震惊和恐惧,他们决心避免这种错误。
因此,1985年,他向忧心忡忡的同志们保证
我们要实现工业、农业、国防和科技的现代化。但在 “现代化” 前面有一个修饰词 “社会主义”,使之成为 “四个社会主义现代化”……。 社会主义有两大要求。第一,它的经济必须以公有制为主体 …… 我国公有制经济占90%以上。同时,我们允许小部分个体经济发展,我们吸收外资,引进先进技术,甚至鼓励外国企业在中国设厂。这些都将作为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经济的补充,不能也不会破坏社会主义经济。
同样是在1992年1月至2月,就在12月苏共垮台后的几周,邓小平对深圳和其他经济特区进行了著名的 “南巡”,以加强支持改开的力量,对抗准备关闭经济特区的保守派。他坚持认为,虽然市场改革和开放是拯救共产党的唯一途径,但他不是戈尔巴乔夫
经济特区不姓 “资”,姓 “社”。在深圳,公有制仍然是经济的主体,外资占四分之一。. . . 我们仍然占有优势,因为我们有大中型国有企业和乡镇企业。更重要的是,我们手中掌握着国家权力。有些人认为,外资增加就会发展资本主义,外资企业增加就会增加资本主义的东西。这些人缺乏常识。. . . “外资企业受我国政治、经济总条件的制约,因而对社会主义经济形成有益的补充。归根结底,它们对社会主义是有利的。”
毛泽东的总策划陈云把中国对资本主义的利用比作 “笼中之鸟”。笼子不能太小,以免鸟儿窒息,但必须把鸟儿控制住,否则它就会飞走 —— 资本主义会失控。所以,至今仍是如此。今天的中国,没有完全成为 “资本主义的东西” ,没有像俄罗斯那样把国有资产全盘私有化给寡头。
作为华尔街日报北京分社负责人和美国安可顾问有限公司驻华董事长的 James McGregor 在中国工作了二十多年,他这样描述90年代和2000年代中国国家控制的普遍性以及资本家和市场的边缘角色:
国有企业垄断或主导了所有重要的经济部门,控制了整个金融体系。党的领导人部署国有企业建设和支撑经济,支撑党的垄断性政治控制。私营部门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润滑剂,只要支持党,人民就有致富的机会。”
《红色资本主义》的作者,资深投资银行家和中国首次公开募股的参与者 Carl Walter 和 Fraser Howie 在2011年写道
国家作为监管者、政策制定者、投资者、母公司、上市公司、券商、银行、银行家,参与到市场的每一个阶段。总之,国家充当了中国各大国企的总参谋角色。
不仅如此。正如投资银行家 Joe Zhang 所解释的那样国家的影响力遍及整个经济领域,涵盖了各种普通的消费品行业:
“它们不仅垄断了(或几乎垄断了)许多 “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的部门和行业 …… 而且还在制造业、金属、食品和饮料、燃气和水务设施、零售业务、酒店和房地产等平凡而又竞争激烈的部门保持大规模的经营。”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以国家为基础的统治阶级,决心 “赶超美国”,中国的领导人将他们不断增长的财富中的一部分用于改造、现代化、升级和大幅扩张他们的国有产业,将它们变成 “国家冠军”。如今,在中国的500强企业中,国有企业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国企占所有公司的63%,占所有收入的83%,占总资产的90%。
然而,中国的国有 “公司” 本身并不像新加坡的国家资本主义淡马锡和类似的主权财富基金那样是利润最大化者。他们很乐意在能赚钱的时候赚钱。但他们没有义务这样做。
许多人几十年来实际上已经破产了,但政府不会让它的 “僵尸” 倒闭,所以将他们的贷款永久展期。改开四十年来,没有一家重要的国企被允许破产。它们的存在和目的是由计划经济而不是市场经济决定的。
最后,在国家控制的经济中,市场也没有取代计划。早在1990年代,西方市场狂热的中国专家就曾预测中国 “正在脱离计划经济”。但这从未发生。虽然领导人暗示有一天他们会 “让市场配置资源”,但他们从来没有做到这一点。
他们之所以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要想超越美国,他们需要打造那些国有的 “冠军”;所以他们需要把资源引导到发展关键产业、规划整体经济方面。因此,正如2015年11月美国国会经济与安全年度评论报告所说
“苏联式的、自上而下的规划仍然是中国经济和政治制度的标志。五年计划(FYP)继续指导着中国的经济政策,它概述了中国政府的优先事项,并向中央和地方官员及行业发出了未来政府支持什么领域的信号。在五年计划之后,国家、部级、省级和县级的子计划层出不穷,试图将这些优先事项转化为特定地区或行业的目标、政策战略和评估机制。”
第十一个和第十二个五年计划确定了国家优先事项,并概述了如何通过分为三类的数千个子计划来实现这些优先事项。“综合计划”、“专项计划” 和 “宏观区域计划”。区域计划包括以中国西部工业化为重点的庞大的西部大开发计划,强调科技创新的珠江三角洲计划等等。上百个专项计划包括医药、食品加工、化工、水泥、纺织等个别行业的五年计划。更广泛的专题计划支持科技、节能、铁路、公路、电力、减灾等。
在2013年《现代中国》的一篇重要文章中,Sebastian Heilmann 和 Oliver Melton 驳斥了 “计划经济的衰落” 的论点:
“与这种普遍的[观点]相反. 计划经济的衰落并没有在中国发生。从1993年开始,发展规划在功能、内容、过程和方法上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它为市场力量和决策权的下放提供了空间,同时保留了国家官僚机构对经济的影响能力,并保证了党在放弃了许多原有权力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政治控制力。
如今,中国的中央计划员们并没有发布成千上万的详细生产目标,而是只写支票为他们的项目提供资金。
然而,即使规划已经现代化和货币化,计划仍然列出了几十项强制性和指示性的目标。例如,“十二五” 规划(2011–2015年)的目标是:经济增长7.5%,一次能源消费中非化石燃料使用量增加3.1%,单位GDP能耗下降16%,单位GDP用水量下降30%,森林覆盖率增加1.3% —— 甚至 “每万人专利拥有量” 增加1.6%。
该计划还规定了许多量化指标:高速铁路网应达到4.5万公里,高速公路系统将发展到8.3万公里,政府将在计划的5年内创造450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 …… 等等。该计划还下令建设新的港口、几十个新机场等。
总之,虽然中国有相当多的资本主义,主要集中在或多或少的完全资本主义合资经济特区出口地区,但不能把中国正确理解为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它是一个 “新阶级” 社会,是一个国家所有制和国家计划占主导地位的官僚制集体主义-资本主义混合经济,资本主义被禁锢为 “笼中鸟”。
前述的政治含义是什么?
谈到他的分析的政治含义,Friedman 问道,中国只是另一个 “与美国竞争全球帝国霸权的资本主义大国吗?或者说,我们是否应该相信中国国家及其对美国主导的秩序的反对体现了一种解放性的政治[?]”
我的回答是,几十年来,中共的政治仍没有任何 “解放性”。中国共产党自20世纪20年代成立以来绝大多数是由无产阶级组成的,并没有令人信服的社会主义政党。1926年工人革命被国民党粉碎后,该党的领导权落到了毛泽东的民族主义党派手中。
毛泽东放弃了无产阶级,构建了一个 “替代无产阶级”,即 从异质的小资产阶级群体中抽调出来的、以农民为基础的党-军-官僚机构。他拒绝马克思主义和唯物主义,而采用唯心主义和唯意志论;拒绝工人民主,而使用党的专政;拒绝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而采用民族主义和汉族沙文主义;拒绝工人起义,而用 “人民战争” 和军事征服的策略。
事实证明,毛泽东的 “新型” 斯大林主义党代理革命取得了惊人的成功,把中国从外国占领、军阀主义、地主主义、资本主义中解放出来,把妇女从儒家宗法制中解放出来。这就是中国革命的 “解放” 之处。但是,新型的革命随后又安插了一个新型的斯大林主义的党-军-官僚统治阶级,一个民族主义的、汉族沙文主义的、专制主义的警察国家独裁政权,七十年来一直在剥削中国的工人和农民,以追求他们的领导人恢复中国作为世界上最伟大国家和主要的超级大国的 “应有” 地位的虚荣工程
作为一个统治阶级和共产主义的国家,在更先进、更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世界里,毛泽东和他的继任者们和苏联同志一样,明白必须 “赶超美国” —— 建设相对自给自足的高科技超级大国,以抵御资本主义帝国主义。
苏联人在与美国的经济和军备竞赛中的失败,注定了苏共的失败。邓小平和他的继任者,特别是习近平,一直在决心避免这一错误。
今天,中共正在执行一项自杀性任务,即 最大限度地实现经济增长,以超越美国,主导世界经济,即使这种超速增长导致的二氧化碳排放将最终引发气候崩溃和生态自杀
今天,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制度在一个共同的使命中被结合在一起:最大限度地实现经济增长,直到从悬崖上跌落到生态崩溃。
我们唯一的希望是支持各地的民主斗争,在这些制度摧毁我们之前将其打倒,并以基于公有制和民主治理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取代它们。就像我们反对特朗普及其法西斯主义一样,我们也必须 “与香港站在一起”,与新疆站在一起反对中共,因为如果不成功,我们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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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9 21:50: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资本主义的特殊性在哪里?
Eli Friedman 说,“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是资本主义的。这对于一个在20世纪50年代末已基本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国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然而今天,“资本主义的指标比比皆是。这个国家的大都市布满了法拉利和古驰的门店,外国和国内企业的品牌商标堆满了天际线 …… 每一个主要的城市核心区都出现了许多高层豪华住宅 …… [而中国] 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国家之一。”
除了上述表象之外,对 Friedman 来说,中国现在已经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确切证据是 “商品生产已经普遍化了。这一点在以中国为中心的巨大跨国供应链中显而易见,工厂对中国工人的剥削 …… 首先是以创造利润为导向,而不是以满足人类需求为导向”。
我想说的是,商品生产并没有在整个经济中普及。即使是劳动力也没有完全商品化,因为中国企业仍在使用不自由的劳动力:大学生被政府强迫在苹果富士康的工厂里以低于最低工资的方式工作,否则就会被剥夺毕业的权利;中国企业在新疆用奴隶式工人生产出口产品,全国有几十个强迫劳动营。
虽然在城市消费品和服务、零售业以及沿海外商投资经济特区(SEZs)中,市场规则最为明显,但是,在更大的国家主导型经济中,国家所有权和规划仍然是居于统治地位的



资本主义是一种建立在普遍商品生产基础上的经济制度,是一种将所有生产要素 —— 土地、劳动力 —— 都被变成商品的制度。劳动力这个 “特殊” 商品被完全剥夺,以至于除了劳动能力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出售。
这个 “原始积累” 过程的另一面是,新的农业资本家和工业资本家阶级通过暴力和其他手段,确保对主要生产资料的垄断。这种权力和财产不平等的制度,只能通过警察和司法的国家权力做为后盾,才能得到保障。没有私有财产就没有资本主义经济。
中国具备资本主义的一些先决条件,但不是全部。劳动力大多是商品化的;国内也的确有一个资产阶级掌握着重要的生产资料。但中国仍然没有私有财产。
毛泽东在1956年废除了私有财产,一直没有恢复。在中国,所有的土地、自然资源和大部分生产资料仍然掌握在党国手中,即共产党统治的阶级手中。
城市中产阶级可以购买自己的公寓,但他们并不拥有楼房下面的土地。他们甚至不真正拥有自己的公寓,因为地方政府可以也确实会任意没收住宅楼,驱逐名义上的业主,将建筑推倒用于新的基础设施项目开发,并迫使前 “业主” 接受被规定的赔偿,否则就什么都得不到。
资本家可以建立工厂。但他们这样做是受到党国的驱使。他们的企业可以、有时也的确会被任意没收,没有追索权。那资本家呢?如果中国是资本主义,那么资本家在哪里?
正如我们下面要指出的那样,许多人确实活了下来,但自2013年习近平的反资本主义镇压开始以来,许多著名的资本家被关进监狱,他们的资产被没收 —— 因为他们是资本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资本主义?



不是 “常规” 的资本主义,而是一种混合型的官僚制集体主义资本主义



正如我在今年出版的新书中所解释的那样,今天的中国有很多种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裙带资本主义、流氓资本主义  —— 中国综合了所有这一切。中国的亿万富翁比美国还多;许多国有产业广泛为市场生产,大部分劳动力是自营职业者或在私营企业工作。
即便如此,它也还不是常规的资本主义经济,至少其主要部分不是资本主义经济。更好的说法是官僚制集体主义-资本主义混合型经济,其中官僚集体主义的国有部门占大多数。
中国的共产党统治者不像资本家那样私人拥有经济。国家拥有大部分经济,中共拥有这个国家 —— 集体主义。在中国,市场并没有组织大部分的生产,市场改革早已在中国停滞不前,这就是裴敏欣所说的 “转型陷阱”
在 “市场改革开放” 的四十年里,中国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五年计划,也没有缺失制定年度增长的目标。中国仍然是一个以国有为主、计划经济为主的国家。正如麻省理工学院的黄亚生所言,“中国民营经济的规模,尤其是其本土成分相当小”,大多由小企业和个体劳动者及农民组成。



https://www.dailymotion.com/video/x3xb5r5
50–30–20



今天,中国的统治者主持着一个工商业巨头,全世界的轻工业车间,最大的制造商,最大的出口国,第二大经济体,拥有14万亿美元的GDP,众多的世界500强国企,以及世界最大的3万亿美元主权财富基金。
中国的国有企业集团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之一。上世纪80年代,《财富》全球500强榜单中没有一家来自中国的公司;但到2017年,中国有115家公司上榜,国家电网、中石化、中石油位列第二、第三、第四。这115家企业都是大企业,而且都是国有企业。
James McGregor 写道:“在2012年《财富》全球500强中来自中国大陆的69家公司中,只有7家不是国有企业,[而这7家] 公司都获得了大量的政府援助,而且大多数公司的股东中都有政府实体。”
在关键行业,国有企业拥有和控制的资产比例在74%至100%之间。中国的主要银行100%为国有银行(有数百家外商投资的私人投资银行,但它们的地点受到限制)。
政府还拥有从奥迪到施乐等跨国公司的数千家合资出口导向型产业的51%或更多,这些产业在过去几十年中为中国经济提供了动力。政府还收购了大量外国公司,包括沃尔沃、先正达、史密斯菲尔德农场、倍耐力轮胎和库卡机器人,这些公司或多或少都是作为国家资本主义公司来经营的,此外,政府还拥有许多西方公司的股份,包括德国戴姆勒(奔驰)10%的股份。
在实行市场改革42年后,政府仍然拥有并控制着经济的制高点:银行、大型采矿业和制造业、重工业、冶金、航运、能源发电、石油和石化、重型建筑和设备、原子能、航空航天、电信和互联网、汽车(有些是与外国公司合作)、飞机制造(与波音和空客合作)、航空公司、铁路、制药、生物技术、军事生产等等。长期以来,外国投资者一直抱怨说,他们被冻结在战略部门之外,被迫接受中国国有合作伙伴的合资企业,而不是在少数几个向他们开放的部门建立独资业务。
2018年,特斯拉获准在中国建立第一家外资汽车厂。



可以肯定的是,中国有一个广泛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与国有部门并存。事实上,今天私营企业的工人数量几乎是国营企业的两倍
中国的国内资本主义部门主要由众多的中小型企业和自营职业者组成,其中绝大多数企业是小煤矿、地方建筑公司、小钢铁厂、纺织服装公司、制鞋长、零售店、超市、餐馆、自营卡车司机、送货员、出租车司机、家庭企业和农民等。
私营部门中的大型企业还包括像百度(谷歌离开后主导中国市场的互联网搜索巨头)、腾讯(即时通讯巨头)、马云的阿里巴巴(电商巨头)、电信巨头华为、大连万达集团和SOHO中国等房地产开发商、娃哈哈公司等食品加工企业、安邦等保险公司。
2000年代,一大群亿万富翁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安邦保险集团,曾经是一家沉睡的小汽车保险公司,2004年由一个入赘邓小平家族的本地人创立,安邦保险集团突然在2014年上市,资产高达2950亿美元,然后将资金转移到海外,买下了包括纽约华尔道夫·阿斯托里亚在内的外国房产。
在当今中国所有权非常不透明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知道哪些公司是真正或完全私有的。一个有用的经验法则是,公司规模越大,国家越有可能拥有重大权益。
美国政府在2011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国有企业与地方政府拥有的(所谓的集体所有制)城市、乡镇和村镇工业一起,占据了中国目前非农GDP的一半。与中国政府合资的外商投资企业,主要是经济特区,约占非农GDP的三成。中国本土私营部门占其余部分,约20%。
无论哪种方式,国家至少拥有工业经济的一半,并控制其余部分。农业名义上是私有的,但农民一无所有,不是他们的农场,不是他们的房屋,数以千万计的土地被没收,有或没有补偿。



“杀猪名单”



近期马云被约谈的故事很可能并非源于他说的那几句话。
共产党对国内的资本家保持着控制。成功的企业家很快就发现自己需要一个国家 “伙伴”,否则政府会建立自己的竞争者将他们赶出去,或者他们会发现自己遭受强制收购。
更糟糕的是那些出现在福布斯世界最富有者名单或胡润富豪榜上的人,都有可能引起政府不必要的关注;他们可能会被逮捕或以 “惊人的速度” 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2015年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至少有34家中国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被国家逮捕,其中包括同一年收购了 Club Med 的复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中国人称这些为 “杀猪”,即 “杀猪名单”。自2013年习近平用反腐运动集结权力以来,大亨们纷纷倒下。2015–16年,中国富人向海外输送了超过一万亿美元的资金,主要是通过投资海航、复星、大连万达、安邦等私人公司,他们买下了酒店(希尔顿、喜达屋等)、AMC娱乐公司、传奇娱乐公司、太阳马戏、足球队和世界各地的房产 —— 主要是为了洗净他们的赃物,并将其停放在一个法律会保护他们资产的国家。
习近平急于遏制 “热钱” 外流,担心政府因国家对私营公司的贷款而蒙受损失,并决心防止一个过于强大的富豪资本家阶层的崛起,而向他们发起了挑战。他追捕所谓的 “灰犀牛”,这些公司的高杠杆率和 “非理性” 的外国投资威胁到了金融稳定。首席执行官们被控犯有经济罪,被关起来,他们的资产和公司被没收。
2017年6月,他拿下了安邦的CEO吴小晖,此人娶了邓小平的孙女。吴小晖被判了18年徒刑。他的公司被收归国有,国家正在卸载他的财产。7月,曾发誓要 “打败迪斯尼” 的吹牛皮的地产商、娱乐大亨、浑然一体的中国首富王健林(大连万达)被勒令出售其主题公园和酒店,以偿还国有银行。中国最大的建筑商/开发商 —— 中国万科的创始人王石,虽然没有被指控任何罪行,但在2017年,他的公司被迫接受国有企业接管。
2018年3月,海航CEO陈峰,此人曾在六大洲积累战利品资产,拿下德意志银行10%的股份、希尔顿酒店25%的股份、曼哈顿数百亿的豪宅和大楼、瑞士公司等,被命令出售 “不属于北京政策议程” 的房地产和其他资产。就在最近有报道称,肖建华的几十亿金融帝国已经被国家查封,正在被拆除。肖曾经是包括习近平自己家族的统治精英们信赖的金融家,曾于2017年被一家香港豪华酒店绑架,此后销声匿迹。
正如他们在中国所说的那样,“国进民退”。



当然,许多私人亿万富翁继续兴旺发达,包括阿里巴巴董事长马云(共产党员,早在他发财之前)和腾讯控股有限公司创始人马化腾,他们的公司积极促成了党的产业政策目标 —— 如促进消费主义和收集客户情报等,但习近平却斩断了中国有志向的民族资产阶级,将他们的公司国有化,挫伤了私人部门的士气,这就是他的预期目的。
习近平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和新毛泽东主义者。他对资本家充满敌意,他不希望政府资本,甚至是私人资本,浪费在小事上,或者被漏出国门。他希望资本集中在国家产业政策的重点上。此外,在他推动的中国消除贫困的过程中,那些满身金光闪闪的亿万富翁是他的新毛主义社会平均的尴尬。
邓小平:恢复资本主义还是利用资本主义拯救共产主义?



在毛派对中国的解释中,毛泽东试图建设社会主义,而邓小平则 “恢复资本主义”。这个神话与历史不符。
邓小平抛弃了毛泽东的专制主义,实行市场改革,并对西方投资开放。 但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改革并不意味着反革命。不会有私有化,不会有资本主义的复辟。在20世纪80–90年代,邓小平和他的同志们对戈尔巴乔夫的私有化导致了共产党中央的崩溃感到震惊和恐惧,他们决心避免这种错误。
因此,1985年,他向忧心忡忡的同志们保证
我们要实现工业、农业、国防和科技的现代化。但在 “现代化” 前面有一个修饰词 “社会主义”,使之成为 “四个社会主义现代化”……。 社会主义有两大要求。第一,它的经济必须以公有制为主体 …… 我国公有制经济占90%以上。同时,我们允许小部分个体经济发展,我们吸收外资,引进先进技术,甚至鼓励外国企业在中国设厂。这些都将作为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经济的补充,不能也不会破坏社会主义经济。
同样是在1992年1月至2月,就在12月苏共垮台后的几周,邓小平对深圳和其他经济特区进行了著名的 “南巡”,以加强支持改开的力量,对抗准备关闭经济特区的保守派。他坚持认为,虽然市场改革和开放是拯救共产党的唯一途径,但他不是戈尔巴乔夫
经济特区不姓 “资”,姓 “社”。在深圳,公有制仍然是经济的主体,外资占四分之一。. . . 我们仍然占有优势,因为我们有大中型国有企业和乡镇企业。更重要的是,我们手中掌握着国家权力。有些人认为,外资增加就会发展资本主义,外资企业增加就会增加资本主义的东西。这些人缺乏常识。. . . “外资企业受我国政治、经济总条件的制约,因而对社会主义经济形成有益的补充。归根结底,它们对社会主义是有利的。”
毛泽东的总策划陈云把中国对资本主义的利用比作 “笼中之鸟”。笼子不能太小,以免鸟儿窒息,但必须把鸟儿控制住,否则它就会飞走 —— 资本主义会失控。所以,至今仍是如此。今天的中国,没有完全成为 “资本主义的东西” ,没有像俄罗斯那样把国有资产全盘私有化给寡头。
作为华尔街日报北京分社负责人和美国安可顾问有限公司驻华董事长的 James McGregor 在中国工作了二十多年,他这样描述90年代和2000年代中国国家控制的普遍性以及资本家和市场的边缘角色:
“国有企业垄断或主导了所有重要的经济部门,控制了整个金融体系。党的领导人部署国有企业建设和支撑经济,支撑党的垄断性政治控制。私营部门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润滑剂,只要支持党,人民就有致富的机会。”
《红色资本主义》的作者,资深投资银行家和中国首次公开募股的参与者 Carl Walter 和 Fraser Howie 在2011年写道
国家作为监管者、政策制定者、投资者、母公司、上市公司、券商、银行、银行家,参与到市场的每一个阶段。总之,国家充当了中国各大国企的总参谋角色。
不仅如此。正如投资银行家 Joe Zhang 所解释的那样,国家的影响力遍及整个经济领域,涵盖了各种普通的消费品行业:
“它们不仅垄断了(或几乎垄断了)许多 “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的部门和行业 …… 而且还在制造业、金属、食品和饮料、燃气和水务设施、零售业务、酒店和房地产等平凡而又竞争激烈的部门保持大规模的经营。”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以国家为基础的统治阶级,决心 “赶超美国”,中国的领导人将他们不断增长的财富中的一部分用于改造、现代化、升级和大幅扩张他们的国有产业,将它们变成 “国家冠军”。如今,在中国的500强企业中,国有企业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国企占所有公司的63%,占所有收入的83%,占总资产的90%。



然而,中国的国有 “公司” 本身并不像新加坡的国家资本主义淡马锡和类似的主权财富基金那样是利润最大化者。他们很乐意在能赚钱的时候赚钱。但他们没有义务这样做。
许多人几十年来实际上已经破产了,但政府不会让它的 “僵尸” 倒闭,所以将他们的贷款永久展期。改开四十年来,没有一家重要的国企被允许破产。它们的存在和目的是由计划经济而不是市场经济决定的。
最后,在国家控制的经济中,市场也没有取代计划。早在1990年代,西方市场狂热的中国专家就曾预测中国 “正在脱离计划经济”。但这从未发生。虽然领导人暗示有一天他们会 “让市场配置资源”,但他们从来没有做到这一点。
他们之所以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要想超越美国,他们需要打造那些国有的 “冠军”;所以他们需要把资源引导到发展关键产业、规划整体经济方面。因此,正如2015年11月美国国会经济与安全年度评论报告所说
“苏联式的、自上而下的规划仍然是中国经济和政治制度的标志。五年计划(FYP)继续指导着中国的经济政策,它概述了中国政府的优先事项,并向中央和地方官员及行业发出了未来政府支持什么领域的信号。在五年计划之后,国家、部级、省级和县级的子计划层出不穷,试图将这些优先事项转化为特定地区或行业的目标、政策战略和评估机制。”
第十一个和第十二个五年计划确定了国家优先事项,并概述了如何通过分为三类的数千个子计划来实现这些优先事项。“综合计划”、“专项计划” 和 “宏观区域计划”。区域计划包括以中国西部工业化为重点的庞大的西部大开发计划,强调科技创新的珠江三角洲计划等等。上百个专项计划包括医药、食品加工、化工、水泥、纺织等个别行业的五年计划。更广泛的专题计划支持科技、节能、铁路、公路、电力、减灾等。
在2013年《现代中国》的一篇重要文章中,Sebastian Heilmann 和 Oliver Melton 驳斥了 “计划经济的衰落” 的论点:
“与这种普遍的[观点]相反. 计划经济的衰落并没有在中国发生。从1993年开始,发展规划在功能、内容、过程和方法上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它为市场力量和决策权的下放提供了空间,同时保留了国家官僚机构对经济的影响能力,并保证了党在放弃了许多原有权力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政治控制力。
如今,中国的中央计划员们并没有发布成千上万的详细生产目标,而是只写支票为他们的项目提供资金。
然而,即使规划已经现代化和货币化,计划仍然列出了几十项强制性和指示性的目标。例如,“十二五” 规划(2011–2015年)的目标是:经济增长7.5%,一次能源消费中非化石燃料使用量增加3.1%,单位GDP能耗下降16%,单位GDP用水量下降30%,森林覆盖率增加1.3% —— 甚至 “每万人专利拥有量” 增加1.6%。
该计划还规定了许多量化指标:高速铁路网应达到4.5万公里,高速公路系统将发展到8.3万公里,政府将在计划的5年内创造450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 …… 等等。该计划还下令建设新的港口、几十个新机场等。
总之,虽然中国有相当多的资本主义,主要集中在或多或少的完全资本主义合资经济特区出口地区,但不能把中国正确理解为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它是一个 “新阶级” 社会,是一个国家所有制和国家计划占主导地位的官僚制集体主义-资本主义混合经济,资本主义被禁锢为 “笼中鸟”。



前述的政治含义是什么?



谈到他的分析的政治含义,Friedman 问道,中国只是另一个 “与美国竞争全球帝国霸权的资本主义大国吗?或者说,我们是否应该相信中国国家及其对美国主导的秩序的反对体现了一种解放性的政治[?]”
我的回答是,几十年来,中共的政治仍没有任何 “解放性”。中国共产党自20世纪20年代成立以来绝大多数是由无产阶级组成的,并没有令人信服的社会主义政党。1926年工人革命被国民党粉碎后,该党的领导权落到了毛泽东的民族主义党派手中。
毛泽东放弃了无产阶级,构建了一个 “替代无产阶级”,即 从异质的小资产阶级群体中抽调出来的、以农民为基础的党-军-官僚机构。他拒绝马克思主义和唯物主义,而采用唯心主义和唯意志论;拒绝工人民主,而使用党的专政;拒绝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而采用民族主义和汉族沙文主义;拒绝工人起义,而用 “人民战争” 和军事征服的策略。
事实证明,毛泽东的 “新型” 斯大林主义党代理革命取得了惊人的成功,把中国从外国占领、军阀主义、地主主义、资本主义中解放出来,把妇女从儒家宗法制中解放出来。这就是中国革命的 “解放” 之处。但是,新型的革命随后又安插了一个新型的斯大林主义的党-军-官僚统治阶级,一个民族主义的、汉族沙文主义的、专制主义的警察国家独裁政权,七十年来一直在剥削中国的工人和农民,以追求他们的领导人恢复中国作为世界上最伟大国家和主要的超级大国的“应有” 地位的虚荣工程
作为一个统治阶级和共产主义的国家,在更先进、更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世界里,毛泽东和他的继任者们和苏联同志一样,明白必须 “赶超美国” —— 建设相对自给自足的高科技超级大国,以抵御资本主义帝国主义。
苏联人在与美国的经济和军备竞赛中的失败,注定了苏共的失败。邓小平和他的继任者,特别是习近平,一直在决心避免这一错误。
今天,中共正在执行一项自杀性任务,即 最大限度地实现经济增长,以超越美国,主导世界经济,即使这种超速增长导致的二氧化碳排放将最终引发气候崩溃和生态自杀
今天,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制度在一个共同的使命中被结合在一起:最大限度地实现经济增长,直到从悬崖上跌落到生态崩溃。
我们唯一的希望是支持各地的民主斗争,在这些制度摧毁我们之前将其打倒,并以基于公有制和民主治理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取代它们。就像我们反对特朗普及其法西斯主义一样,我们也必须 “与香港站在一起”,与新疆站在一起反对中共,因为如果不成功,我们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Why China Isn’t Capitalist (Despite the Pink Ferra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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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9 21:56: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特色的反共

试图用一个资本主义帝国去取代另一个,是徒劳的。
【按】在2020年的年终对话中,我们分析了中国和美国,尤其是双方各自的反抗者的区别和相似性,以期能找到联合的力量。这其中突出的一个障碍就是,高堡奇人幻境 —— 我们称之为双方各自的 “偏执派”。而 lausan 这篇文章对偏执派的思路为什么无法成功,做出了具体解释。
去年底的年终礼我们也提到了中国和美国是冷战而不只是竞争。但这次新冷战和曾经的冷战不同,它始终无法进入意识形态对峙的层面,因为它真的没有。
北京始终在高举民族主义而不是意识形态,它声称 “辱华” 而不是反共,因为北京自己就是最大的反共者。由于西方左翼 “偏执派” 试图以中国为杠杆的战略正在逐渐形成影响(去年初延续了数月的左翼内部大辩论的主题之一), 对这一问题的强调已经变得紧迫。
lausan 的文章梳理了基本脉络,希望能帮助您理解我们在2020年底对中美关系和反抗斗争的讨论
Eduard Victor @EduardVictor_

人们祈求“特朗普或美国人与中国抗争以解放香港”, 这是错误的希望;一些年轻人对英国统治下的香港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殖民时代与今天一样糟糕,"西方仍然存在误解,认为共产党中仍然包含着一些共产主义元素。事实并非如此 - 共产党是极右翼国家资本主义力量非常清晰的认知!
newint.orgIt’s lonely on the Left in Hong KongAmid continuing mass protests in Hong Kong, Bennett Murray speaks to Avery Ng, the leader of the city’s most leftwing party within the democracy movement.7:30 AM ∙ Aug 14,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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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来,西方新一代的自封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正粉墨登场,用毛泽东和斯大林的遗产包装自己。他们声称自己是主导20世纪共产主义运动的第三国际共产党的继承人,同时,至少在他们的脑海中,认为自己是对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秩序最有力的威胁。老一代的马列主义者注重于取代资本主义 —— 被理解为帝国主义的首要驱动力 —— 但这新一代的马列主义者将他们的政治观点基于一套大部分是虚幻的地缘政治格局之上。他们甚至使自己相信美国的任何敌人都是 “社会主义乌托邦”,甚至是反帝国主义的国际力量。
这就导致了他们对当代中国共产党的支持,将其作为 “国际主义、社会主义和反帝国主义” 的样板,也就是 “20世纪共产主义最后的堡垒”,抵抗着不断扩展的美国帝国。这一代的马列主义者所忽视的是中国在冷战晚期所扮演的东亚反共势力的角色,以及它随后对美国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资助。
中国这一转向的过程 —— 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锋到美国冷战的重要盟友,再到世界经济组织的成员 ── 对理解当代资本主义体系的结构和维系至关重要。由于缺少了这一视角,潜在的左翼人士只能在由一知半解的口号和半个世纪前就已经死去的意象建构的世界中自行摸索游走,而无法看清构成美国帝国体制的资本和帝国的真实结构。
Eduard Victor @EduardVictor_

今天在中国, 不论你如何评论「100年」都将是错误的; 因为这相当于你默许了这个最大的骗局 - 即: 共产党. 北京执政党已经不是共产党, 与共产主义没有关系. (就如工党已经背弃了工人阶级) 它现在空有一个名字而已.他们最害怕你指出这点, 而不是你的批评. 他们之所以拼命喊「初衷」正因为它早已不再.
iyouport @iyouport_news

那些行帝国之所为的国家,都会拒绝自己被称为帝国,中国在此也一样。我们在去年底的对话中用 “准帝国” 来描述中国,因为它的行为非常接近帝国,但又有所不同,甚至有些前所未有。而这篇文章以清晰的语言对这一新帝国的形式进行了深入解释????《中国的银河帝国,和高堡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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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AM ∙ Jul 1,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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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与中国之间的关系并非一直是友好的。尽管美国的反共主义在或多或少因二战中与苏联结盟而减轻了,但杜鲁门(Truman)政府依然在内战中支持了反对中国共产党的蒋介石及其国民党。中国共产党在内战中的胜利带来的「中国的丢失」在美国被认为是麦卡锡(McCarthyite)的反共主义的主要驱动力之一。
紧接着内战的结束,中国与美国又因美国对朝鲜的介入而兵戎相见。在这场决定半岛命运的战争中,中国士兵冒着己方的炮火对美国防御阵地进行白刃冲锋。而在那短短的三十年后,美国支持的中国就入侵了新生的社会主义越南,背后目的是击垮苏联在东亚的影响。如何才能解释如此剧烈的地缘政治变化?答案之一是中共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所面临的双重危机 —— 中苏交恶所带来的地缘危机和它进而带来的国内生产危机,这些状况贯穿了 “社会主义中国” 的大部分时期。
导致中国改换门庭加入美国阵营的这双重危机的一个重要节点就是苏联对东北工业带的去工业化。日踞时期在满洲地区建设的这一工业带被苏联不顾中国共产党人的反对用火车装车运走,用于在二战后重建苏联的工业基地。给新生的中国留下的工业基础甚至少于1917年的俄国,形成中苏间政治与经济的对立。在中国从共产主义中坚走向美国帝国重要盟友的每一步上,名义上的 “社会主义” 国家之间的竞争都只助力了资本主义。这些灾难性策略的最终产物就是无休止的恐怖,从资本主义的瘟疫集中营,再到我们今天所面临的无休止的 “饥荒和战争” 循环。
中国在这些恐怖中的共谋能教会我们的是,反帝国主义是一场阶级斗争,而非国家间的战争,并且试图以和帝国主义同样的方式反对帝国主义 —— 资本主义的庞大产物 —— 注定会失败。理解中国在美国帝国中的角色该警醒当下的人们应当反对资本主义世界秩序的方方面面。

中苏冲突



中共和苏联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脆弱的。苏联对第三国际的领导将中共推向了和国民党间灾难性的合作。中苏间的积怨由于1927年国民党对上海工人起义的屠杀和中共城市工作的事实解体而更为加深。中苏间的关系随着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和苏联由于 “大跃进” 撤回所有专家而步入低谷。
冰冻的中苏关系进一步恶化了中国二战和内战中农业遭受重创所带来的生产瓶颈。为了提高农产品产量,中共需要工业实力来利用拖拉机等技术使农业现代化。但为了工业建设,中共又需要扩张粮食供应来支撑更多的城市工业人口。这就产生了限制发展的瓶颈。1958年,中共决定利用农民以蛮力强行打破这个瓶颈。“大跃进” 运动将农民从农业生产中征调出来,优先针对基础设施建设,同时试图通过征调农民来补上工人的缺口。这样带来的结果是历史性的灾难。随之而来的饥荒导致了几百万人的死亡,而瓶颈则丝毫未改变,更对建立工业基础带来了紧迫的要求。
中苏关系在60年代中继续恶化。1969年,中苏部队之间在珍宝岛爆发了武装冲突,几乎导致了两国间的全面战争,双方整条边界线上部队都进行了动员。这场边境冲突终于导致了中苏间决定性的破裂。毛泽东对此构想的解决方案是与美国交涉建立反苏同盟并寻求美国技术援助。这些技术转让对中国未来发展至关重要。如同毛所设想的这类进口替代方案大多数都像70年代的委内瑞拉与安第斯共同体一样失败了,因为跨国企业总是不愿向各国出售国产工业所需的技术。而美国与他们不同,愿意给中国送去整座工程的设备作为技术转让,但是索取的是另一种代价 —— 中国必须出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Jackson C???????? @jcsnrc美國與中國對於全球最根本的打壓在於建立了高堡奇人局面,與無處不在對所有左翼反抗力量的全面打壓,人類反抗史的淡化,和當代進步敘事上的佔領.iyouport.org/%E4%B8%AD%E5%9…
大啵啵 @Franc_Lando

很难过地看见中共这么多年的大外宣最成功的竟然是对共产主义的污名化。 https://t.co/dTOJlR2xwi
2:23 AM ∙ Jan 4,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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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向美式资本主义的转向



中国的背叛最初的迹象是它在1971年孟加拉国种族灭绝中对巴基斯坦积极的支持态度。到了1972年,毛与尼克松(Nixon)的会面象征了反共转向的完成。
在此之后,中国成为了美国亲近的盟友,以及在东亚甚至更大范围内的反共支柱。到70年代中叶,中国已经给皮诺切特(Pinochet)提供无息贷款、与南非和美国一起支持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UNITA)反对在安哥拉的苏联与古巴势力以及各种反动的资产阶级政府建立了外交关系,从菲律宾的马科斯(Marcos)政权到日本。邓小平更是通过1979年入侵越南巩固了这一同盟。入侵越南的战争是为了保护美国支持的红色高棉 —— 越南当时正尝试推翻这一政权。
中共声称在战争中歼灭了十万越南共产党人,对东亚的共产主义运动造成了巨大打击,事实上终结了东亚作为冷战前沿的地位,进而为美国转移重心至拉丁美洲和非洲炮制惨案、加强欧洲反苏军备和镇压本土共产主义运动提供了方便。
中国向资本主义阵营的倾斜也解决了美国的另一个难题。在70年代的危机中,利润率的下降造成了制造业巨大的产能过剩以及无法盈利的投机资本。这场危机表现为一系列的债务泡沫,从拉美蔓延至日本。这时,中国教育基础较好但极其贫穷的大量人口作为劳动力和市场融入全球经济,使得制造业得以恢复,足以让资本主义度过这场风暴。
在此之后,中国成为了美国亲近的盟友及在东亚甚至更大范围内的反共支柱。
于是,资本开始流向中国的制造业,90年代东亚泡沫破裂后这一过程愈演愈烈。随着集装箱运输的出现,曾经为了遏制中共威胁的美国军事补给航线转化为了中国对美国的出口渠道。正是在这一时期,中国与美国帝国的军事联盟全面转变成了经济联盟。美国帝国是建立在债务基础上的:它的财力和膂力密切相连。美国的赤字支出为美军埋单,而美国又以军力迫使其他国家购买偿还之日遥遥无期的美债,如此从全球榨取贡金。正是通过这种安排 —— 枪口下的购债 —— 帝国之位才得以维系。尽管美国和中国官员摆出了对抗的姿态(为了得到军火工业的支持),美国依然无法在军事上胁迫中国,因为中国拥有核武器和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军队。
这使得中国在美国帝国中扮演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与其他主要的美债购买国(日本、韩国、德国)不同,他们是美国的军事保护国,因此可以被美国胁迫提高货币价值,而中国补贴美国的战争机器是处于自己的意愿。更准确地说,中国资助美国的战争是为了维持美元相对于人民币的高价值,这样中国在制造业方面就拥有巨大的竞争优势,也是它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动力。
但世界其他国家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尽管中国显然没有强迫美国入侵伊拉克,但它确实资助了这场战争。和东亚的美国保护国一起,中国填补了伊拉克战争、布什时代的减税和2000年代初的经济衰退共同导致的巨大美国预算缺口,在发动伊拉克战争时支撑起了疲软的美国经济。
随着美国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支出,中国加大了购买美国债券的力度。事实上,中共成为了 “新反恐战争” 的热心参与者,与以色列紧密结盟,从迅速发展的贸易中购买美国的反叛乱战术和科技,最终雇佣了美国雇佣兵艾瑞克·普林斯(Erik Prince)在 “新疆” 部署。

中国是美国帝国主义的同谋,在某种程度上要对美国帝国的兴起负责。中共在冷战中选择站在了资本的一边,从而注定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失败,并且至今仍在资助帝国。但是,如果简单地说 “这两个国家都很糟糕”,那就错了。现代形式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产物。资本主义是一个世界体系,而不仅仅是个别国家的产物;用一个资本主义帝国取代另一个资本主义帝国是徒劳的。任何形式的以国家为中心的反帝国主义政治,都会使资本主义的一副面孔与另一副面孔对立起来,只能再生产出号称要与之斗争的那个体系:资本主义。只有与整个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对抗,无论它挂的旗帜颜色是什么,帝国的噩梦才能结束。⚪️
Anti-commun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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